【黑苏/瓶邪】你说了算 02
02.
高铁上面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我和闷油瓶都是淌水到了火车站，换了干燥的鞋袜依旧冷的手脚没知觉，外面火车轮子咣当咣当的响，听得人忍不住犯困，我带着耳机听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指望闷油瓶和你聊天就和指望天上下钱一样——便觉得声音时近时远，我瞅着闷油瓶没注意就把手塞进他卫衣肚子上那个口袋里取暖，他慢条斯理的瞟我一眼，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味，我困得都迷糊了，在他肚子上拍了拍，他便张开抱着的手臂把我俩中间那个扶手抬上去，揽过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睡了。
后来出了青岛外面就开始亮大太阳，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一时之间感觉眼睛里都是透进来的红光，还没等睁开眼闷油瓶就从书包里掏出来墨镜给我架上，他动作很轻，可惜我已经醒了，佯作还在睡偷偷在墨镜后面睁眼看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绕我的耳机线。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想起我和瞎子前段时间说的话来。
瞎子这个人相当的有意思，打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就没见过他有个正形，刀架在脖子上也要耍两句贫嘴，又很爱演，嘻嘻哈哈的没个样子——只除了一小段时间。
苏万追求他的时候。
瞎子那段时间表现的，用胖子的话说，那叫一个三贞九烈，不从不从就是不从，只差在家上吊了——我对他的话是及其存疑的，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里瞎子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种和着急上火挨得上边的状态，他和闷油瓶一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由于活了太久所以非常稳定的精神风貌，尽管表现形式可能略有不同。
我那段时间正好去北京找小花做一点收尾的工作，呆了几天，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去看看我这位便宜师父。我找到了他那个七拐八歪的眼镜店，苏万这个时候已经读了大学，没事就来这里当验光师，专业对口，美其名曰实习，其实一天也没几个客人；推门进去便发现店里静悄悄的，柜子后面坐这个穿一身黑、我不认识的男的。
那人面无表情，叼着根点燃的烟静静坐着，我看他他看我，他长得相当惹眼，眼睛颜色非常浅，不知为何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气急败坏的感觉，眼周的皮肤很白，明显是带了很久的墨……我操！
我当时也不只是怎么了，突然夺门而出，向内说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你怎么把墨镜脱了！”
黑瞎子：“……”
从前和他刚熟的时候，纵使知道成功率低，偷扒墨镜的事我也不是没试着干过，我这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也着实是在他料想之外。
半晌他也忍不住乐了，干巴巴说道：“你其实是个神经病吧？”
我心说你懂个屁，按照我人生进程的尿性我这是在保护你，那时我还没戒烟，在门外也点了一根抽，唏嘘道：“要糟。”
他没吭声，我又说道：“说你呢。”
我说：“你别不信，我在预言倒霉上面很有天赋，简直是半仙之体，画个圈圈诅咒你的级别，我说你要糟，你绝对是好不了了。”
他在里头又沉默了一会，突然冒邪火，不知道摔了个什么，怒道：“我不知道要糟吗？！”
我笑的打跌，进去顺了他一副很贵的墨镜，自己走了。
走到巷子口才看见苏万拎着两袋子菜回来，还穿着验光师的白大褂，带个墨镜遮大半个脸，可老远了就朝着我咧嘴一笑，喊了声吴老板好。
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头皮都麻了，他平日里还是那副油嘴滑舌学生样，唯独笑起来，和瞎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样子。
要糟啊，要糟。
我越想越有意思，果然半年后听小花提起，黑瞎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把眼睛的手术做了，如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算是给自己骄奢淫逸的人生开头搭了一个骄奢淫逸的人生结尾，今后出黑活还配个专属医生的只怕他是头一人——还他妈是眼科的。
从青岛启程之前，我偶然又有了一次联系他的机会。
当时我要他帮我联系一点军火，不是什么大事，奇的是苏万单枪匹马的找杨好去了，黎簇在家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居然没事人似的，我问他他便反呛我，言道要小鬼要出去耍就让他去，都精着呢，叫我不要总像个老母鸡一样，何况我家里养的哑巴张还是个霸王龙，并不是什么小鸡仔——苏万是他正经磕过头捧过茶的徒弟，刀枪棍棒调教过一轮，弄得跟真的似的，一边学着救死扶伤的专业一边从事犯罪活动，多的不敢说，打个把我还是无碍的（我算记着这茬），再者说——
再者说，我又不能看他一辈子。
掷！地！有！声！
我当场差点被他气出心梗死来，人无独知之虑啊，糟心都糟心一样的事，我心说你讲这话他妈的简直就是在恶心我，您老人家治好了病寿数上那就是哑巴张的规格，整天也不知道操心的是啥。
他在那边笑着说，我就不是寿终正寝的命。
像我们这样的人，自己心里都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人都是渴望温暖的，譬如我和闷油瓶，我拖累他他拖累我，拖累到一处去才是个意思。闷油瓶当年不想把我扯进来，我是梗着劲自己也冲进来了，如今我还在泥潭里呆着，纵然深渊万丈那也得挟带上他。
只是这世上许多事说穿了就是个没办法，他岁月漫长，我总有跟不上的时候，闲下来自己琢磨，有时恨不能他一辈子除了我谁也不准惦记，有时候又战战兢兢，生怕他爱我太多。
我自以为算无遗策，什么都安排妥当，可是要是死了，依旧闭不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