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黑苏】你说了算
01.
外面还在下雨。
这场雨已经分秒不断的持续了两天，从前我一直以为青岛这种城市是很难有水灾的，这里的地下水道结构非常精妙，又靠着海；结果昨天夜里闷油瓶睡觉睡到一半忽的翻身起来了，说真的我对他这种毫无预兆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行为非常不满，一声不吭的跟他娘的诈尸似的，一开始还以为粽子来了，后来想着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毕竟这小子之前实在过的很悲催，还没等我去安慰安慰他，边听他说下楼收拾东西，水来了。
我俩的店就在楼下，到了下头才发现地板上的水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小满哥还窝在他的绒布狗窝里睡觉，我心里啧啧的想不知道狗都没听见来水了他是怎么听见的……我们先收拾了带电的东西，又把柜子下面的货往上收一收，值钱的搬到楼上，敲了隔壁书店面包铺子的门叫他们也注意一下，获赠面包一袋，今天从睡醒了便没有再下过楼。
外面的水已经有半米深。
闷油瓶只好取消了自己的晨练项目，趴在楼上做俯卧撑，我和小满哥坐在他背上充当负重物，我则一边给小满哥顺毛一边给他念我写的小说。
闷油瓶这个人想象力一般，而且如我所料，文学修养也不如我，但是有一样，他的理性思考能力非常惊人，从前我给他看我小说的前半部，问他怎么样，他老人家头也不回给我来了句还行，我又问他你觉得下面会发生什么——
我写作生涯最大的转折就发生在这里。
他语气镇定，慢条斯理的给我说了一个非常符合逻辑，非常合理的神展开。
闷油瓶完全遵从了福尔摩斯那一派“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的推理套路，而这个展开实在太神了以至于我一时之间完全接受不了，接受之后的感觉就像是看着闷油瓶挥舞着名为“逻辑”的巨掌啪啪啪啪啪把我笔下所有角色的脸都打了个遍，那酸爽真是一言难尽——
“我也给你取个笔名吧。”我说，“我要把这个写出来，算你的。”
闷油瓶对这种事向来毫无异议，听了跟没听一样，那时候我们俩刚在一起，我琢磨着给他起了个情侣笔名——
“我叫关根，”我若无其事说道，“你就叫开苞吧。”
我的下场很惨，真的，不说笑。我从前逗闷油瓶顶了天了他也就是不搭理我，他也是没辙，哑巴吃亏，又不能骂我更不能揍我，然而自打在我这里升级了权限，他算是找着了治我的办法，我从前也不知道这货报复心这么强，而且由于话少，缺乏先期预警，他整个人的行为都具有很强的不可预测性，我和他说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你这样还能不能建立和谐的夫妻生活，他就开始发挥他的特长：不理人，闹到现在就是我拿他没辙，所以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脑内着我把闷油瓶调教成一等贤妻的快活生活，念完了昨天写的新稿，闷油瓶那边没有意见就是他的意见，我把电脑一合，拍了拍小满哥，它就意会了我的意思，摇着尾巴从闷油瓶身上跑下去了。
“媳妇，和你说个事。”我郑重道，“咱们得回杭州去了。”
黎簇这会又开始催我，闹着要请假。像我这种人想上岸是很难的，头里是想着先出来带着小哥适应一下社会环境，他剩余的寿命估计还能匀出一个正常人一辈子的囫囵数来，今后就叫他自己过平常日子，少见点糟心事，我呢就在岸上溜达两圈，回家干我的老本行，带着小崽子们，争取少造点孽，死了能和他去一个地方。谁曾想如今娶了个人高马大战斗力突破天际的婆娘，再提这一茬就未免有瞧不起他的嫌疑，只好打发他和我一起回杭州，什么时候我能脱身，什么时候才算完事。
我心里明白是这么一回事，行为上却忍不住拖延时间。我点子也是背，迟则必然生变，夜长必然梦多，有人给我发短信预警的时候，我还没放在心上。
这个人是个张家人，身手好，就是智商有点低，还随时失忆，因此嘴里说的话没几句能相信的；他发来的是一张杨好的照片，附言：“这个人有危险。”
我啧了一下，回到：“有什么危险？”
他回复道：“我忘了。”
我：“……”
过了几秒钟他又发给我一张他对象的照片，附言道：“这个杀马特是谁？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一看见他心里就觉得痒痒的？”
我啪的一下把电话关了，片刻后朝着闷油瓶真情实感道：“小哥，还好你周期长。”
闷油瓶：“……”
杨好毕竟不是我的手下，管不到他头上去，我琢磨琢磨，不知真假便只和黎簇苏万交代了一声，就把这事给忘了。
一天之后杨好就失踪了——说是失踪，不过好听而已，墓道塌方，就只他一个人没能出来。
然而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最折腾人，这一点我再明白不过了，黎簇现在也有点名声，毕竟他也算是见过世面，平时看上去有点中二，实际上疯起来他自己都害怕，道上都说他脑子有病，像我——也有一帮自己的朋友，便无论如何都要带人去找，活见人死见尸，打从他和我请假我就订了回杭州的机票，然后就是雷暴水灾，只好转订两天后的火车，黎簇走不开，那头苏万却已经出发去银川，只等他跟上了。
闷油瓶做俯卧撑的动作微微一停，却依旧很稳，气息不乱，问道：“什么时候？”
我说两天后，他惜字如金，便只无声无息的点点头，继续起来。
